飞机驾驶舱为何不可以变成乘客“打卡舱”?

     

         11月3日,一张女子坐在疑似客机驾驶舱内的照片在网上引发网友热议。一个年轻的未着制服的女子,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正在飞行中的民航客机的驾驶座上,面前的仪表盘前摆放着茶具。她摆出了招牌“剪刀手”,回眸一笑,完成了照相打卡。众所周知,小小的驾驶员座位,承载的是航班上几百条旅客鲜活的生命。看到网红照片的网友们不禁替航班上的乘客捏了一把汗: 机长去哪了?

         11月4日下午,桂林航空发布通告称,经核实,该事件发生于2019年1月4日桂林航空GT1011桂林-扬州航班。根据中国民用航空局及桂林航空的相关管理规定,针对机长违反民航规章让无关人员进入驾驶舱的行为,桂林航空决定对当事机长处以终身停飞的处罚,对于涉事的其他机组成员处以无限期停飞并接受公司进一步调查。

        对于桂林航空公司对当事机长的处罚,有人认为太重了,但笔者认为机长允许女乘客进入驾驶舱的行为十分危险,而对于关乎航空安全的危险行为,再严厉的处罚也不为过。旅客安全至高无上,对于任何有可能威胁航空安全的违法违规行为均应坚持“零容忍”。虽然女乘客进入驾驶舱打卡并没有造成机毁人亡的灾难,但对航班运行安全构成了较大威胁。这一行为同时对机组其他人员造成不良示范,事件曝光后产生了恶劣的社会影响,损伤了航企形象。最重要的一点是违反了民航局关于禁止无关旅客进入驾驶舱的规定,损害了法律制度的公信力,动摇了人们对规章的敬畏感。

        航空安全高度敏感,万米高空性命攸关。飞行中的航空器,对飞行员的驾驶要求非常高,要尽可能排除所有产生安全隐患的因素,这就要求驾驶员必须具有高度的责任心和职业操守。当意外情况发生时,机器无法自动排除危险源,人始终是占主导地位的,机长要排除自身和外部因素的干扰,确保航行安全。反观民航业发生过的很多悲剧,都与人为因素有关,比如机长疏忽大意或其本身存在失职行为。准许无关人员进入驾驶舱,将使不安全因素徒增,对飞行安全构成较大威胁。此外,对于机长准许涉事女子进入驾驶舱的违法行为,机组其他人员有劝阻或举报的义务,如果知情不报或故意隐瞒,也应承担相应的责任。

        在航空业发展初期,航空乘客没有多大障碍就能自由出入驾驶舱,乘客进入飞机驾驶舱后乱碰乱摸设备,曾多次酿成惨重事故,这一血淋淋的事实让这一现象退出了历史舞台。9·11”事件中,恐怖分子也是利用客舱驾驶舱门不设防的漏洞,相继劫持了4架客机,而恐怖袭击事件导致的遇难人数更是飙升至三千多人!在“9·11”事件后,为保证飞行安全,全球几乎所有的民航客机驾驶舱门都进行了全面加固,不仅舱门是防弹材质,也增强了安保功能。从驾驶舱外使用暴力方法强行破坏舱门进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无规矩不成方圆。对于乘客不能随意进入驾驶舱,国内外航空界均有严格规定,这不仅是空防安全的要求,也是运行规章的规定。我国《民用航空法》规定,民用航空器的操作由机长负责,机长应当严格履行职责,保护民用航空器及其所载人员和财产的安全。 任何可能影响飞行安全的活动,应当依法获得批准,并采取确保飞行安全的必要措施后,方可进行。中国民用航空局颁布的CCAR-121-R5 《大型飞机公共航空运输承运人运行合格审定规则》第121.545条对进入驾驶舱的人员进行了严格限制,规定了只有机组成员、局方监察员等6类人员允许进入驾驶舱,并未包括乘客。CAR-121-R5还规定合格证持有人有违反上述规则的规定,未能对飞机上的人员、货物和设备等进行有效管理,对运行安全造成威胁的,且情节轻微的,局方可以责令其停止违法行为,并处以警告或者人民币1万元以上3万元以下罚款。若合格证持有人有上述行为且情节严重的,局方可以责令其停止违法行为,并按有关法律法规予以处罚。从网络流传的照片来看,拍照的女乘客显然不在允许进入飞机驾驶舱的范围之内。让乘客进驾驶舱打卡拍照,严重违反了空防安全规定和航空运行规章,也严重威胁了全体乘客的生命安全。让“网红”进驾驶舱拍照的机长和机组人员,其专业性和责任心都要打一个问号。

         无关人员进入飞机驾驶舱的事件并非首次发生。此前,东海航空一名机长让妻子先后三次进入驾驶舱,最终被处以停飞半年、取消教员资质、罚款等严厉处罚。1994年,俄罗斯AF593号航班机长让15岁的儿子进驾驶舱体验飞行,后者不小心意外取消自动驾驶,导致飞机失速坠地,机上75人全部遇难。2014年2月,英国皇家空军一架A330MRTT军用运输机在飞行途中,飞行员使用单反相机后将相机放在操纵杆附近,随后调节座椅,结果座椅挤压相机推动操纵杆,飞机急速下坠数千米,差点酿成空难。这些事故说明,外来人员哪怕无意识地碰触关键设备,都可能产生比单反相机还要大的杀伤力,而且由于飞行员不在座,几乎无法挽救。这些血的教训深刻地警示世人:唯有明确安全红线,严惩违规行为,才能确保飞行安全。

        飞行安全,人人有责。桂林航空公司对违规机长处以终身禁飞的处罚,显示了国内航企保障航空安全“零容忍”的决心,也提醒了各航空公司,抓紧以此事为契机,认真排查漏洞,开展警示教育,坚决杜绝类似事件再次发生。同时随着民航业的快速发展,乘客人数的急剧增加,提高乘客的安全意识和规则意识,使其自觉规范自己的乘机行为也是刻不容缓。

        专业,是安全的保障。川航英雄机组正是凭借专业规范和职业素养,让乘客脱离了危险。2019年10月9日,刘传健在自己的微博上写下这么一段话:“大家好!我是四川航空机长刘传健,感谢大家对民航的理解与支持!敬畏生命,敬畏职责,敬畏规章!愿一生起落安妥。”这是《中国机长》结尾处主人公的真诚告白,让我们向英雄机长致敬的同时,愿所有的中国民航人以此共勉,愿所有的乘客放心地将自己托付给中国民航人!

 

作者刁伟民,中国民航管理干部学院教授、航空法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国民航大学法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上海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仲裁员、广州仲裁委员会仲裁员、上海仲裁委员会仲裁员、杭州仲裁委员会仲裁员、天津仲裁委员会仲裁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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