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生死“饥饿游戏”场

中国民用航空网讯:12个区,24个男女的残酷竞赛,最终只有一人能够存活下来。

在美国作家苏珊·柯林斯的《饥饿游戏》里,北美洲被大战摧毁,重建的家园里,新政要求管辖的12个区必须选出一男一女共24名选手参加“饥饿游戏”,游戏中不仅要求选手与各种野兽对抗,而且要全力杀死其他人。

在消费级无人机市场,事关生死的“饥饿游戏”已然分出了胜负;在商用级领域,战争才刚刚打响。

曲线救国

从四川雅安地震抢险归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齐俊桐总会梦见从天上翻滚而落的石头。横的、竖的、圆的、不规则的,
忽而画风一变,都成了大小不一的各式无人机。他想伸手去攥住,再去勘测一下灾区地形,却发现还有一架像蝴蝶一样越飞越远了。

梦醒时,齐俊桐需要一两秒钟,才能想起2013年那场奔赴雅安的救援。4月20号早上8点45分,齐俊桐从当时所在单位的中科院沈阳自动化得到了国家地震局的消息:四川雅安市芦山县发生7.0级强烈地震,震中距成都仅100公里。

“实际上,对于我们这样的无人机从业者来说,事关地震的消息已经司空见惯了。”齐俊桐回忆,2008年的汶川地震,有关部门便和我们沟通能否用无人机来配合救援,做一些数据勘察的工作。“但很遗憾,当时将商业无人机应用在地震救援上,还有一些关键技术没有攻克,终究有心无力。”

这一次,作为所里最年轻的研究员,也是团队负责人,齐俊桐主动请缨了。团队一行载着设备直奔雅安,与地震搜救中心的队员汇合。“每到一个地方,我们先用无人机排查一遍,收集好数据之后,救援队成员再根据指挥开展搜救活动。”

不时的余震、山体滑坡,常常来得毫无征兆。“震中芦山镇到不远的红星村,推着仪器走在路上还能看到石头从山上往下滑落,掉入江中。”

抢险虽惊险,但好在还算顺利。最后一天撤离的时候,齐俊桐看着村民们站在路边、举着“解放军叔叔谢谢”的纸牌子,字歪歪扭扭,嘴里一直不停蹦着:谢谢,谢谢,心里感动极了。

“感觉心里一个特别柔软的地方被打开了。”齐俊桐歪头停顿了一下,“但还是有太多遗憾,无人机数量太少,飞行时间太短,如果放到现在,我还能救助更多人的……”

让他没有注意的一个事实是:这次救援开创了国内无人机救援的一个先河。那次地震后,军队指挥部专门写了一个简报给到中共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认为无人机救援是一个新技术,明显提高了这次地震的搜救效率。

不想,被他形容是“距离生死最近的一次救援”也促成了齐俊桐从体制内“出逃”的导火索。

“如果说在所里研究无人机是直线报国,我想如果跳出来,是不是可以算是曲线救国,让更多人去享受到无人机带来的便捷呢?”齐俊桐语气明显提速了,“自己反思了很久,有些技术不能让它在总藏在闺房里,我想带它出来见见世面,毕竟,科技是有温度,有灵魂的。”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按照应用领域,无人机可分为军用、商用和民用消费级三类。彼时,消费级无人机市场的厮杀正为激烈。此前腾讯和小米,包括国外的英特尔等巨头,都曾杀入这片红海。

巨头纷纷布局,尝试分得一杯羹,却终究无法抵挡深圳一个凝聚“天时、地利”的怪兽横空出世。

大疆创新,作为一个自带“主角光环”的企业,在2015年售价在400美元-1500美元之间的消费级无人机市场,占领了全球70%以上的市场份额,一批跟随者和竞争者被大疆创新甩在身后,市场变得一地鸡毛。

一方面,这得益于消费级无人机硬件产业链的成熟、成本曲线不断下降,另一方面,消费级无人机作为消费电子品,市场需求被逐步激活。

大疆创新在消费级市场的垄断,让行业形势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2016年的最后一个月,似乎已经沉寂下来的无人机行业,被扔下了两颗重磅炸弹:两家老牌企业接连爆出大规模的裁员,让业界一片哗然。

事实上,从2015年至今,消费级领域的中小型企业一直面临“生存还是毁灭”这样的终极命题。资本力量对无人机创业项目全面收紧钱袋子,消费级无人机已迎来资本和市场双重寒冬的压力。

2015年,跳出体制的齐俊桐成立了一飞智控(天津)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一飞),将企业定位瞄准了商业无人机链条,一方面避免过度竞争,一方面开发新蓝海。

在商业级市场,随着农业植保、消防警用等垂直行业的率先爆发,一大批整机厂商及上下游企业参与进来,让工业级市场开始多点开花,前景开始被行业逐步看好。

“与消费级市场不同,商业级领域的产业链非常长。从企业分工角度来看,里面包括控制系统、整机供应商、电调开发、大数据方案开发商等,从细分领域来说,又囊括农业植保、电力巡检、物流配送等,很多个细分的领域市场就超过百亿元。”

不过,齐俊桐自己也开始意识到,身份从坐在台上演讲的“甲方专家”转为需要到处拓展市场的“乙方销售”,战场一下就颠倒转移了。“压力扑面而来。”

齐俊桐坦言,某种程度而言,无人机行业是一个被围困的城堡,城外的资本和创业者伺机而动,试图冲进去抢得一杯羹;城堡里的人要么试图变革,在资本寒冬前备好过冬的干粮;要么冲出城外,金蝉脱壳。

看上去很美

当然,看上去市场潜力高达千亿的农业植保市场,也并非如表面看上去那样美好。

从实际应用来看,无人机植保必须考虑三方面的需求:成本、效率、效果。在实际操控无人机时,需要解决的难点更是超乎想象:农业植保应用与消费级无人机不同,不能选择飞行的区域,要求其环境感知和智能控制水平更高。

一旦在广袤的田间起飞,就如飞鸟入林,想遥控是不可能了,必须能自动规划路径(如路径意外中断,还要能实现断点续传)、避障;此外,由于喷洒出来的农药是雾化的,无人机如果离作物太高,可能等不到农药接触叶面就蒸发了,所以无人机必须贴着作物上方一、两米的高度飞行——光是GPS根本做不到精准的高度定位。

地形的自动探测与匹配,障碍物的自动检测与分类,喷洒路径的实时重规划,厘米级精度的定位与控制……当这些问题被归纳到一起时,齐俊桐归总后发现,农业无人机技术壁垒主要还是无人机“大脑”的缺失。

“与人类一样,小脑负责平衡稳定,大脑用来判断环境感知和判别能力。我们要让无人机‘看到并判断’周围复杂的环境,既能找到回家的路,还能与环境产生更紧密的交互,同时具备学习能力和数据分析能力。”

经过一次次试验,一飞团队自主研发的飞控算法,将多传感器数据融合导航技术和控制算法融会贯通,再应用到各式无人机上,为无人机装上了一个新的“大脑”。

这套智能飞控系统,使无人机在药剂喷洒时,不仅从温度、湿度、保存、防水等方面达到了工业级要求,而且能够适应田间的恶劣环境。

“更让人欣喜的是,我们实验后发现无人机喷药不但不会破坏作物,而且风吹后叶子翻飞,更容易给叶子的背面施药;同时,我们还开发了手机APP,通过手机就可以操控无人机作业,更大程度上减轻了操作人员使用的复杂性。”

老家是新疆省昌吉市的沈雁飞便借助一飞的植保飞控,采购几架无人机,专门成立了一个农业植保队,在新疆的北疆地区作业。“2017年才购买的无人机,用它打了2.5万亩地,一年时间就把无人机的成本钱挣出来了。”

在齐俊桐看来,70后已经不会种地了,80后不愿意种地,90后根本不谈种地。“但如果让90后用高技术装备去种地,他们就很感兴趣,觉得自己是在使用高科技,而不是种地。”

代言国家队

从体制内跳出来后,齐俊桐形容不亚于一次“涅槃”,外界很多事物对他而言都是新的。“吃了一些亏,走了一些弯路,认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战友’,好在战壕依然稳固。”

作为一个行业十几年的老兵,齐俊桐坦言自己仍处在一个“旁观者”的角色。

“事情太多了,除了公司层面,自己还在天津大学担任教授,带研究生、博士生,这就要求你看问题得从战略上看,跳出束缚。好在我还有唯一的减负运动,早晨起来的半个小时游泳时间。”

当然,他也逐渐意识到,行业“烧钱”的整体情况并无明显变化,仍处在一种“花钱抢占地盘、拓展江山”的状况。

“好在是这种局面不会持续很久。在商业领域,正式的洗牌期即将开始。”

让齐俊桐有点“小自豪”的是,从2015年的资本疯狂涌入,到如今资本趋冷,企业并没有为缺钱发过太多愁,天使轮、A轮的融资都顺风顺水。

去年年底,在融资市场一片凋零的哀嚎中,中航工业这个国家队巨头,也找到企业谈“A+”轮的战略融资。今年4月正式敲定,金额接近一个亿。这也是国家队巨头中航首次联手投资民营无人机企业,一飞也由此正式晋升至国家队行列。

负责此次融资项目的中航工业宋路也曾透露:“一飞在国内拥有领先、完整的商业无人机产业链条和10年以上的研发经验,这点是我们非常看重的。”

“说实话,担子更重了。毕竟某种层面,你是国家队一员,你的举措和言论代表了国家意志。融资之后,只兴奋了一天,第二天就感觉,哎呀,还得接着干,这才哪到哪啊!”

从最初切入飞控大脑,到现在正在研制具有自主知识产权、大载重、长航时的无人机整机,进军军民融合等更大的市场,一飞的步子迈得越来越大。“我们要连同固有的农业植保、无人机教育、大数据、物流等方面的业务,持续稳固、拓展商业无人机行业内领先地位。”

齐俊桐摊开手,“之前是追赶者,现在是领航者,更要对得起国家队的称号。真的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去年8月,齐俊桐站在央视一套《机智过人》节目录制现场,主持人高博和嘉宾撒贝宁听他介绍完自己惊呼:哇塞!原中科院沈自所最年轻的80后博导、研究员,又来了一个学霸啊!

“站在舞台上,光线从四面八方照在脸上,你会突然有一种错觉,你就是肩负着历史使命感的一个特殊焦点,就是要不停往前走,一刻也不能停。”

那是国内第一家无人机企业登录央视《机智过人》舞台,代表国内同级别最高人工智能水平与最强人类进行PK,一飞的对手是羽毛球前世界冠军鲍春来。比赛规则是鲍春来击打10次球,无人机要在时速高达300公里/小时的击打下,完全躲避掉,才算胜利。“留给无人机的反应时间在0.3秒之内。”

发球、跃起、击打,落地,齐俊桐盯着观众席,斜瞄着鲍春来的每一个动作,心里默念,“一定要赢,一定要赢!在这个舞台,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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