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晨五点,床头闹钟毫不留情的把我吵醒。最近天气好热,热的房子像个闷锅床像张火炕。昨晚躺着不动也不停的流汗,前半夜就没怎么睡着,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到了起床上早班的时间。
想睁眼可上总有一个与上抬方向相反的力矩作用在眼皮上,不管怎么使劲都无法睁开。身体像被武功高手点了穴,一动不能动,躯干和四肢都软软耷耷的摊在床上其一直摊着的位置上,一点没有可以挪动的迹象。被闹钟唤起的一点点意识渐渐微弱了,深重的睡意像一只有力的大手,将我慢慢拉向梦中,又像一双温柔的小手,轻轻抚平我稍稍紧绷的神经。就在我要缴械投降睡过去的瞬间,上班时间到了的潜意识居然又把我救了回来,模糊中手伸向闹钟,眯眼一看居然五点四十了!距离到岗时间仅仅四十分钟!心脏突然用力一跳,整个人有了反应。眼皮上的力矩消失了,身上点的穴也被瞬间解开。带着焦急的心情和略受惊吓的头脑,晃晃悠悠走到水龙头前,一打开开关,清洌的凉水汹涌而出,双手接一捧,咬牙按在脸上。神经末梢极丰富的面部突然受到巨大刺激,带动全身猛地一激灵,这下彻底清醒了。
上班路上,晨曦初启,风停树静,树枝上阵阵鸟鸣,萦绕耳畔,空气中点点凉意,沁人心脾。一晚上身体的燥热和心中的憋闷一扫而光, 加上已从起床时身心俱痛的折磨中完全脱离,感觉身体也轻也有力,步伐更加轻快了。
哼着小曲来到机坪上,点完工具走进空调房,已是满满一屋子人。工段长在看昨天的工作日志,组长在白板前写航前动态,安排相关人员。有人一脸瞌睡的坐着发呆,有人紧跟组长的书写进度往自己的小本上抄时间,有人聚头窃窃私语,有人专心致志香香甜甜的享受着手中的红塔山。似乎大家刚起床不久,精神不振奋,都不太愿意说话。唯一发出大声音的是当班的车间主任,拿着对讲机不知道在跟运行控制中心的人吵什么,好像是国际航班的时间和桥位,又好像不是,对讲机那头传来的声音呜呜喳喳满是杂音,奇怪的是他完全听得明白。
开完班前会,大家拿着航前工具全副武装的奔赴机坪各个角落,开始与今晨属于自己的那架飞机亲密接触。干机械的放沉淀量气压,干电气的摘布罩推梯子,当组长的东奔西跑,当主任的监督检查……工作时间长了,手上熟了,干活也就快了,沉淀杆一捅就中,燃油迅速流出,气压表一测,马上就能反应判断出这轮胎要不要充气。待干完航前勤务就开始拖飞机,飞机拖到位就开始一圈圈的绕行检查。曾经有一位资深的前辈传授我们说,“航前转飞机转三圈不算转”。于是一直以来我们都养成了反复检查的习惯:到位后检查,装货时检查,装完货检查,上完旅客了检查,撤桥后检查,最后推出前再绕飞机一周确定各舱门盖板是否盖好。总之就是一圈圈的绕一遍遍的看,确保万无一失,确保有意外情况能够及时发现,确保每架推出滑走的飞机各部位无损无故无隐患。
我们习惯把九点之前起飞的飞机叫第一拨,待第一拨飞机都送走起飞后开始接着拖九点之后起飞的第二拨飞机。早班上多了,发现一个现象,五点多起床时虽然很困很痛苦,但只要起来了彻底醒了就舒服了,有精神有体力,所以干第一拨飞机时状态非常好,感觉时间过的也很快,不一会儿就一两个小时过去了。可到了九点以后,干第二拨飞机时就不一样了,早起缺觉的效力开始显现,困意渐渐上涌,体力慢慢流逝。此时再一个人推梯子拉轮挡感觉真的很费力,每每到这个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身体不行了干这点活都会觉得累,后来听兄弟们说他们都是这样的,才放下心来。
最高兴的时候当然是接班的同事开车出现在我们面前,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下班了。回到空调房后检查好自己的工作单是不是有漏签的字,再剩下的就是等待。一屋子人眼巴巴的等带班组长把一早上所有做过航前的飞机的工作单再过一遍。正等得不耐烦时突然传出一声响亮的“下班!”,大家一哄而散。
从临晨起床到再次回家躺下,差不多有六个小时了,身上的感觉跟刚起床时一样疲惫但多了一份了无牵挂的轻松和顺利完工的快感。瞅两眼电视,期待已久的困劲终于又上来了,这一次可是不用多想,张开双臂拥抱睡意,闭上眼也闭上了那颗悬了许久的心,紧绷的神经瞬时放松,一转头,深深的睡去了。